Hey~ayisa

演悲欢离合,当代岂无前代事
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

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only双毒~目前周更~不弃坑~

[双毒] A Single Man 13

13

1967年4月5日   星期三   晴    清明节

也许是我对天风的思念足以令魂魄支离,并不用恼人的雨水来相衬,今天竟然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早上的时候我端了一碗水在书房里,有几分庆幸天风是海葬,这样我还能被允许以这样的方式来祭奠他。我幻想了无数次他离开时的样子,还好我的幻想力是匮乏的,否则那画面会让我瞬间死掉吧!

我对着那碗水说了好久,琐碎不堪。他一定是在不耐烦地翻白眼,好在他现在已经无法阻止我,只能任由我絮叨着,而他只有乖乖听话的份。我抚摸着那细白瓷的釉面,凉且滑腻,像他。他的皮肉总是凉的,煲了那么多汤水,也还是暖不过来,惹我只想疼他。

我是个无神论者,但是今天却期待起新婚时他说的缘许三生,他说如果我还愿意和他在一起,他要托生成女人,给我生好多孩子。当时我只觉好笑,可如今再想,是不是那样我和他就不会被世人的偏见看待,我也不会连一个家人的名分也没有,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进我明家祠堂。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自从王天风离开之后,每天从梦中醒来对明楼就变成了一种折磨,总有一阵心脏的钝痛伴着彻夜难消的头痛一起袭来,好将这个可怜人再蹂躏一番。

他依然存活的意识也会在看到晨曦的那一刻,告诉他,他还活着。

又或是明楼从未真正喜欢过醒来的感觉,在他形成了独立人格和独立思考的意识之后,他所要面对的就总是不能令人欢喜的人和事,父母的意外离世、大姐给与的厚望、自己的性取向、政治上的立场、特工时期的谋划,每一件都损耗掉他的欢乐,留下苦涩的悲。

他总是很羡慕王天风可以每天带着娇懒的起床气,微笑着起来迎接新的一天,他甚至气不过地拧着他的耳朵告诫他:“你这样就像个小傻瓜,只有傻子才会这样对着世界傻笑。”王天风知他的心事,就故意傻呵呵地笑,轻吻明楼的脸颊:“看到你真好,明楼。”

简单的情话将周围的一切染成令人着迷的色彩,让明楼爱上这新的一天。

而现在,那些色彩都已经不复存在,冰冷灰败的空间就像一个残酷的提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能麻木地等待死亡来到身边。

每天早上,他都要花上一段时间把自己打扮成明楼,并且站在镜子前适应这个形象和他应有的表现。待到他穿着得体,一切光彩焕然,展现给人们一个不苟言笑却栩栩如生的明楼的时候,他便成功地和需要扮演的角色重合。

注视着镜中自己的面庞,可以说不是一张面孔而是困境折射出来的表情,熬过这浑浑噩噩的一天吧!

在久违的晴天里,学生们都跑到校园的草坪上吸收着难得的温暖阳光。明楼就在小路上观察着他们,抓紧一切时间看书的、散漫的和好友说笑的、追求自由式恋爱的、安静独处的、运动游戏的,无论状态如何,却都是鲜活的生命。让明楼又刻意地拉紧光鲜的外表掩饰着自己的心如枯木。

“明楼,你看起来不太好”梁仲春拄着手杖缓慢地追上明楼的脚步。

明楼用眼神扫过周围,语气里含着惋惜:“仲春,你看他们,虽然现在还能保持着一颗被希望和梦想包裹的心灵,可用不到几年男生就只剩下经济仕途,女生就是柴米油盐,还能记得少年时期的理想和主义的寥寥无几。”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们生活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西方有美利坚的试图操控,对岸有共产主义的伺机攻占,岛上的局面也总是紧张、令人不能安心,这种环境很难保持理想和主义,不是么?”梁仲春用手杖敲了敲自己的瘸腿,“就像我,从它断掉了之后就只剩下苟延残喘了。”

“生活会把每个人磨成不同的样子。可我最近在想,没有了理想和主义,再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明楼?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我知道天风的离开对你打击很大,但是请你不要这么悲观下去,我认识的明楼是可以死地求生的勇士,我希望你现在仍然可以。”梁仲春拍了拍明楼的肩膀以示鼓励,明楼就微微笑起来。

推开教室门把手的触感让明楼想起清晨祭奠时的细白瓷碗,冰凉得让人生腻。

他一反常态地倚在讲台上,双臂抱在胸前若有似无地传递出被岁月精粹提纯过的优雅:“想必大家都已经读了我上一次布置的作业,各位可有什么读后感想么?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教授,我并不能理解您让我们读那些书的意义,它和我们的专业毫无联系。”第一个发言就是质疑。

明楼扯起一个平淡却带着嘲讽的笑:“和专业毫无联系?没有什么是可以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那些书里的讲述看着和经济无关,其实都在影响着经济的发展。”

“教授,我有一个疑问,可能有些跑题,但是确实是我的疑惑。”

“但说无妨,不同的想法进行交流才能激发出新的思维。”

“书中对于民族一词的论调是否反映出赫胥黎是反犹主义者?”

“赫胥黎并不是反犹主义者,纳粹反对犹太人显然是错的,但这种仇恨并不是无故,只是理由不真实,是臆想出来的,这个理由——是恐惧。我们暂时把犹太人放一边,想想另一类少数,如果必要可被忽视的少数。少数有很多种,比如肤色,又比如某一种疾病,但少数被视作一个整体,仅当它对多数人构成某种威胁的时候,无论这种威胁是真实还是臆想的,而藏在其中的是恐惧。假如人们当中少数是透明的,恐惧会更强烈,这就是少数被迫害的原因,所以总是有理由,理由就是恐惧。少数也不过是人,你我这样的人。”

似乎是被清晨祭奠时的纷乱思绪所触动,明楼由人及己地借着学生的提问道出了自己的情感不能被认同的感受,他就是一个“少数”,一个不被接受甚至被鄙夷的少数。

“说到底恐惧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恐惧在占领我们的世界,恐惧被用作操纵我们社会的工具,有心人夸张地渲染那份恐惧来达到影响别人的目的。想想看,害怕我们会被敌人攻击,害怕共产主义幽灵游荡在各个街角,害怕西方国家的制裁,因为和我们有不同的价值观对我们形成威胁。甚至害怕汗味会破坏我们的友谊,害怕我们在浪费时间,害怕没人在意我们说什么,害怕孤独终老。”

明楼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用一种他鲜少展现的玩世不恭的态度摩挲了一下嘴角:“又比如,害怕你们会因为这番言论去举报我!”

学生们就都笑起来,在高压的社会环境下,这种笑意味不明、各怀鬼胎。

而角落里一名学生没有笑,眼睛却是明亮起来,追逐着明楼离开的脚步迫不及待地搭话:“明教授,您今天很不一样,我是说和平时的那些困死在书本上的教授都不一样。”

“是么?不过是一段倚老卖老的胡言乱语罢了。”

“不,给我的启发很大。我很想和教授多一点这样的交流。”

明楼看着眼前这个被阳光笼罩的帅气男孩,他明朗的气息和王天风年轻时候的天真气息是截然不同的。“改天吧,今天的日子不适合。”

男孩的眼中的神采似火苗抖动了一下,复又炽热鲜活:“明教授说每个人都有恐惧,那您最怕什么呢?”

闷得让人窒息的潮湿感觉再一次向明楼席卷而来。“我,最害怕下雨天。”

“下雨天?在台北害怕下雨天岂不是生活不了。”

“说得对,简直是活不下去。”


 
标签: 双毒 楼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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