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ayisa

演悲欢离合,当代岂无前代事
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

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only双毒~目前周更~不弃坑~

扇底 七十

民国AU,BE

 ------------------------------------------

七十

午夜的郊外彰弥着幽然鬼气,静噪间或皆令人心惊。

静物将风拂尘埃的声音衬托得清晰无比,草窠单调的虫鸣把身体中最久远的不可告人都喧腾出来,偶间一停,万物沉淀,神鬼的念头从在脑壳里滋生,蔓延疯长,细枝末节从头颅薄弱的缝隙蓬勃欲出,顶得太阳穴跳突着疼。

明诚将才点上的香烟掷到地上,一点灰土也没砸出,烟草使人迷眩的气息没能压制住这晚的不安,索性放弃。他盯着烟丝尚且明灭的红驳,联想到无间地狱中怨鬼们重生复死的煎熬,不由得更加烦躁。

他很久一段日子没有这种不安分的心跳了,连那点烟火也是伸脚捻了两次才灭,萦绕在手掌纹路里的焦灼气味浅淡到不值一提,却足以掩盖某种甜蜜的残留。想着常日周旋其中的那些气味,明诚的心复又缓缓地落稳,在粼粼车马声靠近时,早已将情绪的微澜隐盖在黑夜漫无边际的裙摆里。

待车銮声息渐稳,一双细长骨骼的手将一只煤油提灯递了出来,赶车的人接过手便不再理会厢帘里的人,自向明诚过来,“我们来迟了……这四只蹄子的就是不敌这四个轮子的”。

“是我到的早了,今天这匹马很不错,”明诚借着评论马驹,眯缝起眼,掩饰紧盯不动的瞳仁,“在路上估计很扎眼!”

来人对这句提点倒是不以为意,就着手中的光团展开手心里浸着墨迹的纸卷,“诚爷要这个做什么?可是外面惹了桃花债?”纸上是秦淮河的老方子,伤人根本、极损阴德,红袖招也不肯轻易拿出来用的狠药,王天风实是猜不透明诚要这脏东西的意图,也不问他为何不去杨柳心里讨,只是凭吩咐似的从桂姨那找了来,临了不忘嘱咐,“不可多用,要人命的。”

“我也是逼不得已”,明诚语带凄然,然而容色却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不妥,展开纸卷的动作利落得不夹杂这一星半点的犹豫,仔细地完整看过一遍复又卷起收到怀里,随即又去看不远处的马车。

这举动着实直白,以王天风的脾气,换做平日许是要真真假假的恼上两句,不过今晚情况特殊,他也无心在这无关紧要的事上多计较,只是轻咳一声,低低地叹惋:“那我就让他跟诚爷走了……”那语调像是话未说尽,又似乎是无话可说,他挪回到马车前,向厢帘里探进提灯,迎出那双细长手的主人。

暖黄的光笼在那跗骨的细薄皮肉上,竟是给人一种透明的错觉,搭住人肩膀的手腕太过轻缓婉约,给人以雌雄难辨的气息。

只看这一截手臂,明诚不自觉的屏吸,恍惚着从记忆中挑拣出这般姿态的场景……

是城外别院的画屏前,是苏州老宅的桃花间,桩桩件件,都是王天风的手腕落在明楼的身上!

此时人物换了一个,拨乱了什么,却也点明了什么,中间隔着的一盏灯,照出双影汇到一处,直直闯进明诚的脑海里,如一道芥姜冲脑,令人瞬间清醒,抓住真相……

扶在肩头的手迟疑了一下才拿开,短暂得让王天风差一点没有察觉出来,他抬手为对方整理下遮住半副面孔的面具,软缎錾成、金丝锁边,下角饰一粒珊瑚,像铭记前世的朱砂痣,为等待着再续前缘。

“这是你求着我的,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管你这破烂事,凤池……到了这一步,师哥还是想再拦你一次,”王天风捏住对方微颤的手,把坚定的暖意传递过去,“进一步刀山火海,退一步安稳平凡。”

“师哥,你也说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不忍心放他一个人在那,也许我这一去也只是袖手旁观,可我就是想在那……哪怕就只是看着。师哥,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就让我自己活一次吧!”

既然选了再次入局,哪还有独善其身的道理,就算是袖手旁观,也是局势需要你如此罢了。不过王天风懂得他后话里的含义,只好频频点头,目送他步伐坚定地上了明诚的车。

夜晚的黑暗把太多的情绪一同吞没,让他们免去许多不知从何说起的情和事,如此倒也正好,这种匆匆一别更适合他们之间。

明诚对他们这种别扭的相处方式也摸不到头脑,只是关好车门踱回到王天风跟前,神态全无方才那般急切,“我以为你会舍不得,会拒绝这个提议。”

“他也是求仁得仁,我没什么舍不得的。”

“你师哥护你比自己性命更重,我以为你们师兄弟之间都是如此。”明诚拿宁海雨作比较,让人挑不出不妥之处,只道是同门情义深厚,却换来王天风一声哂笑,他不信明诚看不懂其中关窍,宁海雨舍出命保的是他,若按此理论推及,他应该保凤池,可此番凤池再涉险情,说到根本保的还是他,只为一人的师门,别处可否还能寻到?

“诚爷,你觉得凤池如何?”

这话问得突兀,明诚从前只在戏台上翠钿珠围里见过几次凤池,私下接触今天却是头一遭,一时语塞间,方才电光火石的念头又浮上来,短暂思量下便如实相告,“他……和你很像。”

像。

情缘纠葛、万般恩怨,皆从此来。

王天风朝车里的凤池看去一眼,低眉调暗了手中的光亮,模糊了脸上的表情,“诚爷也说是……他像我,而非我俩彼此相像,您是通了九窍的玲珑心思,为何小福能进到红袖招,就算当初不知,这会儿一定猜得到了。”他引着明诚调转了方向,背着那方,似乎这样能减轻他内心的愧疚。

“连杨柳心都不能让大哥全然放心,从未留宿过,红袖招却像是明家的盲区一样,我只想在红袖招放进只耳朵,可使尽了手段却发现它真是水火不侵,你干娘当真是好手段!”明诚几乎没遇到过这样的困境,着实让他头疼了一阵,因此轻易得来的转机倒像是谁拱手送上来似的,“后来,我都放弃红袖招这个念头了,只是捎带着发现戴家各处都在招募小厮,便暗中派了一批出去,没想到歪打正着,小福和另一个小子,就此机会被分进了红袖招。”

“所以一开始,诚爷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小福?”这让王天风出乎意料,一时分不清真相谎言,他一直以为小福是明诚为那次招募量身定做的,不过心念一转,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此时他都没打算再隐瞒,“那次搜罗到很多人,陪榜的、暗仓的,可最主要的那几个人,没别的要求,只一条……要像我!凤池、小福,还有无数被淘汰的人、尚未显现的人,他们都是影子……我的影子。”

轻易道来的真相令明诚震惊,戴家动用了所有渠道,只为找到王天风的影子,戴老狐狸的目的是什么,那人真的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王天风不知明诚心里的盘根错节,他自有剪不断的烦恼,“所以就算明知小福是明氏的耳朵,老板也不得不要他,他为何能做我的贴身小厮的根由也就在此。”他缓了口气,夜的暗笼在眼前,和那个师傅和他说起这些事的骄阳晴日呈两极,心境却是如出一辙,“而凤池他,是我第一个影子。三岁时,他替我闯了第一道鬼门关……那边带他出了金陵城才发现他身量不足,明白过来是换到了假的,许是不忍伤及无辜,便把他卖给了当地的戏班子,凤池这才逃过一劫,如今我也能少些亏欠。”

“那些人是谁?”

“我不知道。”

“若是当初他们得到的是你,想必你就不会如此幸运了。”

王天风嘴角惨然笑意随即变得诡异,像是抓到了老鼠的家猫,“还是诚爷在乎我,最关切的是我未遭厄运,竟不是戴家为何要为我准备这么多影子!”

明诚今夜本就心思不济,见他坦诚,便也放松了应对,一时不防地让他绕了进去,心里的揣测脱口而出,“之前你问过,我说过我不能回答。”

“诚爷这话,是说这确实和我父亲有关了?没遇到明家人之前,我一直以为这都是因为我母亲的关系。”王天风露出得逞的笑容,“诚爷眼也不眨一下就想到我父亲,看来他和明家的渊源,比我猜想的还要深了。”

“你想知道,为何不直接去问大哥?”明诚瞬间绷了神经,今晚的心神不宜再有交手,只能将这棘手的问题尽快推给明楼。

“时机到了,我自会问清楚。人已送到,诚爷请尽快回吧。只是……”他顿住解马缰绳的手,思忖片刻,还是觉得没有说半截话的道理,“只是左右逢源并非多条退路,有时也是伏一份危险,诚爷之前说放不下的太多,岂不知有些事握住不放,也是自寻烦恼。”

明诚知道他意指为何,不置可否的答道:“那你知不知道,有些过往,也不宜追究太深,到时候伤人伤己,得不偿失。”

“都是痴人罢了……”

銮铃清脆,点破黑夜无垠的幽森,王天风先明诚离开,行出一段路,忽然折转,那处也有一辆马车停留,只是厢轿简易,寻常富户的规格。随车等在那的人看见王天风,也没做过多言语,两人换过外套的衣裳,便驾着对方的马车安静离开。

车厢里空空的,王天风此时也羡慕起凤池来,终于摆脱了他憎恶的影子身份,终于能为自己活一次了,可王天风怎么都觉得自己才是个影子,永远活在这些人的身后。

如此,他倒是有点期盼那场盛典的到来了。

 
标签: 双毒 楼风
下一篇
评论(11)
热度(30)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Hey~ayisa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