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毒】扇底 五十四
民国AU，BE~~~
过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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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底 五十四
回到金陵之后，日子和从前没什么大不同，红袖招里依旧是终日不休的莺歌燕舞，明氏的生意仍然还明里暗里的入着银钱。
只是身处其中的人，心境已然变换。
王天风任了乐坊教习，断然不会再似往日的悠哉，好在乐坊的规矩、客人的喜好他熟稔得很，自己又弹的一手好琵琶，排演歌舞倒是手到擒来。只是平日看桂姨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各色杂事，真到了亲自上手处理，才发觉里面有太多纷杂繁琐要注意计较。因此每日提起精神瞄着桂姨的一举一动偷艺，白日里看管手底下的女孩子们演练歌舞，觑着桂姨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把那些迎来送往的机窍悄悄记下心里。到了晚上还要学着瞧账本打算盘，初初着手经常出错，他也不急，拿一本旧账从头开始细细算，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拨着算盘，木珠子偶尔撞击出啪嗒的声响，声音飘在屋子里，绕到房梁上转几转，显得周围空荡荡的。直算到困意上涌，也不愿罢手。
明明，是不敢停下。
前几日还好些，到了这几日，每每思路一断便要开小差，脱缰野马似的去想那个人，只不过是简单的想起，嘴角就可以翘起来，眉梢眼角罥起的暖意柔情，自己察觉了都要面热，私底下还要找借口来搪塞自己，非要暗地里把面子找回来不可。
确实也怪不得他，在上海的时候明楼与他每天如胶似漆，恨不能时时刻刻腻在一起，这一回来，两个人就各自忙开，明楼外出休养把家里的事都撂给明镜，此番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外加上明镜对他的私生活嘴上不说什么，到底是在意起来，闲暇时变着花样的把人留在家里，弄得明楼如同坐牢一般。到这天，二人刚好是一个月没有见过。
说不想，是假的。
其实王天风不是会粘人的性格，从前明楼忙着扳倒寇家，也有个把月见不到的时候，可今时不同往日，对明楼的情感到底是不同了。夜深无人时竟也会学那小儿女心肠，生出些独倚熏笼坐到明的幽思来。
尤其是夜幕垂萎，红袖招门前廊下花灯次第燃起，侧院里一方天井被那欢声笑语一衬，愈发显得寂落。
今晚前面有梳拢的酒席，那客人和姑娘眉来眼去了好些时日，择了吉日来点姑娘的大蜡烛，呼朋唤友来吃酒，倒是和纳妾一般重视。稍晚的时候又叫小厮们寻了爆竹焰火，一群人借着酒意在爆起的红纸屑里穿梭，真闹出些醉生梦死的意思来。
外面这样喧闹，王天风也静不下心再看什么劳什子账本，索性抱了装糖果点心的攒心盒子到门外去看铺散在夜空的焰火。有人曾说焰火虽然绚烂夺目，但是太过短暂，话中透着惋惜之意，可王天风却觉得毕竟它们是绚丽过，短暂便不妨事，他倒是喜欢。因此对着它们也触动不出什么伤感来，一时仰着头看得出神。
门廊下悬着一只精巧宫灯，八角玲珑的制式，绷紧的绢面画着寓意吉祥的八仙，拢得烛光稍显黯淡，王天风立在灯下，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他在那，不由得让人产生怯意，也许是那身姿太过挺拔，没有一丝半点的扭捏媚态，有也许他本就是不易亲近的人。
又一朵焰火炸开，骤然的照亮周遭，曼丽端着托盘的双手不自觉的捏紧，脚下甚至退后了两步，踩得木楼梯咯吱吱响，终于是让那人看到了自己。
“你怎么在这？”王天风寻声看过来，瞧见曼丽托盘里的那碗馄饨，了然的笑了笑，“送宵夜给我？跟我进屋吧。”
曼丽忽然觉得，那个浮在光影里的笑意和平日里见到的都不一样，和那双顾盼神波的瞳仁配在一起，让人觉得踏实又安心，“天风哥，这是我亲手做的，我爹教过我的。”她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放在圆桌上，又小心翼翼的说着话，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她眼睫生得妩媚如丝，垂眼时更是让人动心，王天风也是移不开目光，半晌才道，“这么多，我吃不完，陪我吃一点吧。”说着从书桌那边取回来一只用来放茶果的小碗，舀出几个馄饨，把余下的都推给曼丽，“这些都是你的，我知道小厮丫鬟们的伙食是吃不饱的。快吃吧。”
王天风平时话不多，偶尔对着歌舞伎们提点几句，语气不甚严厉却是不容置疑，曼丽初来乍到难免觉得惧怕，此时被温水一样的举动包裹住，便不知所措起来，连事先想好的说辞都忘了一大半去。最后还是被人按着坐到绣墩上，放了调羹在手里。她看着王天风举着小碗抿了一口，自己才放心大胆的把馄饨塞进嘴里。
她一口气吃下去好几个，显然是饿了，王天风见攒心盒里多是糖果，便又到小柜里拿了其他点心出来，“慢点吃，”迟疑了一下还是抚过她耳边的碎发。
“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王天风这厢对曼丽露出询问的神情，可巧，明楼那边也来了可以说话的客人。
梁仲春是带着正妻幼子一同来的，也不和明楼假客套，来了便径直住到明家的大宅，反正明家的客房空着也是空着，又是明家姐弟四人都各怀心事的当口，他们这一来反倒是添很多热闹气息。
“明楼，你和我说实话，真的要把面粉厂给那孩子？”
其他的人都睡了，只剩下明楼和梁仲春在小客厅里说着话，有些事情当着别人没办法说起，只好在这时候挑灯夜话。梁仲春自然是为了面粉厂的事情来的，带上老婆孩子不过是为了缠住明镜，做个掩护。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这时候来问我，是不想做这笔生意了？”明楼靠在沙发里抚摸着膝头上趴伏的两只小猫，大概被他揉得舒服，喉咙里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是他托梁仲春带过来的踏雪听云，两只小毛团长大了一些，依旧毛茸茸的惹人爱。苗苗提着装它们的篮子一进门，就被眼尖的明台看上了，非要留下养，那么大的人和人家苗苗因为两只猫争得面红耳赤，也不知羞。到底是明楼沉下的脸色更有威慑力，让明台知趣的禁声，这才没让踏雪听云落到那个小魔王手里。等那小东西见了小毛团们应该会很开心吧！
梁仲春见明楼握着小猫出神，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联系上明镜连日来的态度，还是忍不住坐到明楼身侧，只做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的意思是，你大姐这态度摆在这，连我这外人都不避讳，你真的要顶风上？”
头顶的水晶灯不甚明亮，明楼闻言，在柔和的灯影下扯起个略显诡异又一纵即逝的表情，“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不会硬碰硬，风太大了我就退回来，大不了我自己来管。反正赔不了梁大老板的。”
“你什么样？我是清楚，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可我见过你对那孩子的心思，要是说为了那孩子，我还真信你能违逆了你大姐。”梁仲春微眯着眼，脑海里从桃花林回想到那个下雨天，又从下雨天思索到匆忙奔赴的上海，那段日子的明楼像拧紧了发条的机械人偶，只是撑着单薄铁皮的躯壳，跳腾的心一点也不用在那小家伙之外的事情上，反常，反常得很。
“你当我是你呢，”明楼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把膝盖上的毛团放回到篮子里，随手掸了掸裤腿上的细毛，“你在家里是一言堂，你家老爷子都放权由着你的。我这情况不一样啊！”
“我知道，你们家有议会！”
“议会？笑话……”他歪头凑近到梁仲春的耳边，低声自嘲，“我们家是垂帘听政。”
听者隐晦的弯了弯嘴角，沉吟片刻仍是劝解到，“垂帘还不是垂给你的，明氏三分之二的财产都在你名下，真到了什么大是大非上，也轮不到别人说了算。”
“可她是我大姐，外面的事怎么都好商量，这件事其实算是家事，少不得要尊重她的意思。”明楼眼神朝前看着，眉头慢慢凝结成霜，若有似无的念叨了一句，“大的忤逆不了，小的也不安分……”
这句话声音不大，可足够梁仲春听个清楚，吓得他心脏猛地缩紧，幸好明楼没看过来，否则他那惊慌的表情，饶是作何解释都是说不清了。
而下一秒明楼看过来时，面上带着点遮掩的赧然，拙劣的找补方才的失言，“我是说明台，真不让人放心。你也看到了，都是被我大姐惯坏了。”
他既然如此说，梁仲春也乐得把话题赶紧转移开，便顺着明楼把话聊到明台身上，“说到明台，转眼也快成人了。你有什么打算？一直让他留在金陵？”
“大姐把他当精神支柱，定是要她发话了才行。不过她一定会为明台着想的，或早或晚。”
“若是你大姐会跟过去，倒是两全其美。”
明楼徐徐的回过头，使他架在鼻梁上的镜片似是有一轮精光闪过，他懂得梁仲春的意思，可是那不是他要的，因此摆出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甚至语气都是玩笑着，却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