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ayisa

演悲欢离合,当代岂无前代事
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

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only双毒~目前周更~不弃坑~

扇底 六十三

新改的,先放一章~~

民国AU,BE~~~

扇底  六十三

秦淮岸边的曲儿,咿咿呀呀的唱了千百年。有单弦一拨的楼台相会、琵琶淙泠的长恨未央,也有牙板击敲的大江东去、角鼓震弹的铁马金戈,都是那些辞藻、那些曲牌或情怀,年复一年的被秦淮河水刷洗出积年的韵味,倒是唱曲儿的人,钿篦和着音律击碎了一把又一把,水波纹朝映出的面孔撞过去,什么都没留下。

就像此时端着茶碗的小旦角,没多久前还作为崭露头角的梨园新秀被人们津津乐道,台上风光尚未赏个够本,就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被人烧了半副面孔,扔进了秦淮河。花才半放,就已荼蘼。

死里逃生后他就一直躲在这郊外的花圃里,除了偶尔来取花的各户仆从,平时这地方少有闲人,倒是适合养病的好地方。他对于谁救的自己,又是怎么到这的,并不关心,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选,他受调教多年,清楚这情形,沉默的等待胜过任何举动。

可当对方传信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抖了捏着信笺的手,竟然是他的小师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们分开的实在太久了,久到红袖招里的姑娘们也忘记了他,只知道天风海雨两兄弟,不记得当年那一跪,端在宁师傅面前是三盏茶。

而此时,他同样是端着一碗茶,可心境终究是没了当初的清澈,他隐约猜到王天风要说的事,心跳得突突的,带着气息不稳,他小声的唤那个熟悉到陌生的人,用一个熟悉到陌生的称呼,“小师哥……”

倚着扶手的王天风并不看他,半眯着眼瞟那茶的盖碗花样,不算精致的小粉彩勾画着福寿双全,是他们这种人最可望不可求的。他盯着那蝙蝠失神,看那翅膀和桃枝抖得越来越厉害,端茶的那只残手使不上力,瓷碗碟磕出来的声音像是在给他添堵,明明在流言才起的时候,他就告诫过的。

“师门不幸,出一个我还不够,还要有个你……”他从来不是悲天悯人的主儿,但这声惋惜却没掺假,那样漂亮精致的一个人,成了这副鬼见愁的样子,任谁见了都要叹上一叹,不过王天风清楚,这样的感慨,听到对方耳朵里就会品出别的意思,就像埋怨,又如嘲讽。

果然那双空洞洞的眼睛登时立起,眼风显出凌厉来,和他阴柔的模样配在一起,竟然意外的协调,“小师哥今天纡尊降贵,是来专程恶心我的?”一条唱旦的好嗓子,戏入得久了,说话里也透着腔调,让人可以轻易的察觉到骨子里的傲气。

“你也配!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别台上装了两天杨玉环就真把自己当贵妃娘娘了!什么东西……”话虽恶毒,王天风脸上倒是一点波澜都没有,只很不给面子的掀开碗盖把茶汤泼到地上,看着热水化成一滩水雾,“爬个床差点把自己小命搭进去,你也是本事!”

他平时待园子里的姐妹都很和气,很少露出这样锋利的口齿,不过眼前这人不同,苏州城外和宁家父子分别时,他便想,自己的一对师兄弟,都给了他报不完的恩情。所以此时的锋利言辞说是对这人,不如说是事与愿违,对自己的怨恨更贴切。

“我哪有小师哥的能耐,众人当宝贝似的护着,就算被捆着送出去,也是遇到了好金主,我听说明大少爷对你……可是着迷得紧,破了夜不留宿的例,连着宿了三天呢……”

那时候他为明楼服下了一剂毒药,是他们纠葛的开端,这时候被提起来,让王天风着意的瞥了人一眼,又笑着岔开,“荣升的古怪脾气在金陵城里是出了名的,他能一掷千金的捧你的场,想必是真心喜欢你,”他把声音放缓下来,幽幽的看着那若有所思的小戏子,“而你能应承他,也该是动了……”

“我和他不过逢场作戏、玩玩而已!”逞强似的急着否认,啜喏着没一点儿让人信服的地方,沉默片刻之后,他才恍然朝王天风扯了扯嘴角,这一笑,真格的千娇百媚。

“我真是被鬼了迷心窍才让人去河里捞你,早知道就该让你泡烂了喂鱼。”

十数条小舟隐在花船中梭巡整夜,王天风临窗看着,任雨水淋湿大片的衣裳,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生疼,直到那雨帘中显现报信的模糊人影,他才疲惫的合上被水浸得酸涩的眼睛。

“你救我不过是冲着老板,并非为我,我不谢你,也不领你这份情。”

他说是不谢,也还是把恢复后培出来的第一盆金线山茶送到了王天风那,粉白一株,像极桃花的颜色,是因着母亲的关系,王天风最喜欢的花色。

金线山茶,王天风这一次来就为着这个。

他需要这人亲手培出来的金线山茶,碗口大的艳色上飘着金丝,金陵城中没几个人能养得出来,更何况是要在里面做手脚。

“老板恨不得你死了干净,折的丢人,枉费了红袖招多少心血。”王天风把空茶碗咣当掼到手边的小几上,榆木几面尺八宽,碗盖滚了不到两圈就坠到地上,挺好的一个粉彩碗转瞬就成了残片,他人站起来,本该是怒的,却温柔着捏住那人的下颌,低声耳语,“可我舍不得你死。”

“你是怕我死得太痛快吧!红袖招的心血,你当我稀罕!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每天提心吊胆,就怕听到金陵来的消息,怕老板招我回来,怕怎么也挣不回这条命!”说到声嘶力竭处,他嗓子里带起戏子特有的尖锐,唬得王天风连忙起来捂他的嘴,“祖宗,你小声点……”

小戏子借势握上王天风的手,用微凉的掌心在脸颊上摩挲,“小师哥,我恨你的……你越救我,我越是恨你,他们是邪魔,你就是帮凶的夜叉,可红袖招给了我命,我就只能恨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把我送回到炼狱里……”语调像爬满荒草的野原,枯寂悲戚。

王天风抱紧瘫软在怀里的身体,想起小时候依偎取暖的冬天,绷紧的眉角骤然舒展开,事实如此,他不恨自己又能恨谁呢?他揉搓着师弟瘦削下去的面颊低声诱哄,“凤池……你该活着,活着多好啊,能哭能笑,可以保护喜欢的人平安顺遂,也可以把自己憎恨的人置于死地!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他脸上的笑意重了些,在潮闷的氤氲里显得很不真实,“凤池,荣升的婚事定下了,明家长房的明轩小姐,你和他……缘分尽了。”

“我知道这事不是他做的。”凤池有浓烈的怅然,他指着自己被烧掉的半副面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那金线山茶?”

“过几天我会派人送盆过来,都是寓意吉祥的好样子,”王天风把凤池揽肩按到座位上,自己到一旁去抚弄一株虬结的腊梅盆栽,沉吟片刻复又说到,“需要夹带进去的东西,头取货我会亲自送过来,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想怎么让那些山茶在那时候盛放就够了。”

荣明联姻的婚礼,想借机生事的人不在少数,而付诸行动的,这便是一件。

凤池盯着王天风,活动着残废的手,“这山茶,以谁的名义送出去?”

“明镜!”王天风侧过头,容色淡淡的,如同这个谋划和自己无关,“她被明堂请去帮忙筹备婚礼,好多物品都由她置办,别人送过她一盆小金线,她知道这花的妙处,送鲜花来做贺礼布置礼堂,不是很好吗?”

这件事太过冒险,对他们而言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凤池荡悠悠的走到王天风身边,压着声质疑,“那是明家的大小姐!真是在婚礼上动了手,明氏不可能不查,花盆的问题瞒不住的,若是让明大少爷知道你嫁祸他大姐,他第一个杀了你!而且万一他们寻根问底查到这来,这花圃子在红袖招的名下,老板也饶不了你。”

“咱们老板,你还不清楚么?最是会渔翁得利的主儿,就算发现了也不会阻拦我们,兴许还会暗地里助我们一把,毕竟事成了对他也算是扫清了一个碍眼的。”他转过身正视那个同样有着玲珑心的小师弟,眼神波澜不惊,“现在全金陵的人都知道我是明家大少爷养的小玩意儿,老板可以在荣家面前把事情撇得干干净净,只说是我受了明楼的指使做下了这些事,而明楼……他自然是没必要给自己家的喜事添不痛快,荣家就算再疑心,也不会真的计较到他头上,几方推诿扯皮,最终,我就成了靶子,他们只要把我推出去就够了。不过我应该也不算屈。”事关生死,他却说的很轻松,倦鸟般懒怠着。

凤池犹豫着握上他的手,感到掌心病态的灼热,“师哥……”

“放心,等二月二取货之后,我就安排人带你走,去南洋和师傅师哥会合,”他顿了一顿,反握住对方不堪一握的细软手掌,“和偌大家业比起来,情字什么都算不得了,荣升的事,你就当做一场梦吧。”

“师哥,以你的脾气,为我报仇不会如此兜转,是有人逼你这么做的,对不对?是……明楼吗?”

“凤池,别多问,”王天风抽回手,迈步朝外走,把一句话缥缈的留在背后,“这是师哥的一场梦……”

天将入夜了,在暖融的花房待得太久,一出门王天风忍不住寒噤,他快步走着,也不和花房的管事作别,径直钻到车里去躲寒风,许是跑跳的动作太大,心扑通跳起,就没再消停下来。

有事要发生了,他想。

 
标签: 双毒 楼风
上一篇 下一篇
评论(6)
热度(26)
©Hey~ayisa | Powered by LOFTER